他让我先去吃饭,自己拎着被子去了西屋开始为我整理床铺。
而他则抱着原本的旧被褥去东屋睡。
他是很紧张的。
看着我的时候紧张,说话的时候紧张,生怕我嫌弃他似的紧张。可是,我怎么会嫌弃他呢?
我不会。
我穷过,我饿过,我流浪过,我甚至差一点就当了站街女。
虽然,李兰香将我培养的这么好,但是经历过与没有经历过是完全不同的。我不怕苦,不怕心酸;人活得越久,就越能体会到心里的安稳和幸福感才是最重要的。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风扇在一边摇摆着。我告诉自己,这是我的家,一个真正属于我因子的家,它破点,它不堪点,但是这是家……
十六岁的我,真正的住下了。
我不知道未来与父亲会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只知道,会很苦;但是,再苦我也不能死皮赖兰的去找李兰香了。
她心里那么痛,她养了我那么多年,如果我还恬不知耻的去找她接济我,那我当真是个无耻的人。
我年轻,我不残,我会凭着我自己的能力慢慢让父亲塌了的脊背直起来……
……
第二天的时候,肖警官来了。
大大小小的行李包有四五个。李兰香心很细很细,所有我喜欢和用过的东西,她一样没少。我只打开一个,就没敢再打开第二个;打开一个眼泪就止不住了,又怎么敢去开第二个……
“我妈没事吧?”我轻轻的擦掉眼泪问。
“没事。”
“哦,她……”本来想问问她为什么没来,但转而一想,这还用问吗?不来才好,她知道我不会离开,来了只会俩人抱一块哭、一起痛。
何苦。
“你妈过段时间就来,肖亮吵着要来,我也没同意。”肖警官说。
“哦,别让肖亮来。”我淡淡的说。
“嗯。”
肖警官很理性,回答时眼中那点小意味我能觉察到。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应该知道肖亮喜欢我了。而我现在的身份……
……
当天父亲看着肖警官时,没有再提让我回去的事情。
如果是李兰香来,他会提,甚至会求。可是,面对肖警官的时候,他只是努力的将身板挺直,以男人对男人的状态,感谢他。
肖警官征求我的意见,是在这里读高中还是去市里读。我自然要留在县城读,离父亲近些。
他听后便答应帮我转学籍和户口的问题,并让我放心,说王涛如果要来找我麻烦,他会来帮我。
父亲留他吃饭,他自然是推辞。趁着天还亮着,早早的回去了。
他走的时候,我没哭,他也没哭。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总是那么微妙。
同样是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年的人,心灵之间的距离却不同。我不哭,并不代表我不感恩他。我感恩,十分的感恩。亏欠他们的,我会慢慢的用余生去弥补和偿还。
……
晚上等父亲睡着后,我便打开了灯,小心的将那些行李打开。
李兰香知道我喜欢化妆,那是我跟魏琳在一起时染上的“臭脾气”,上学的时候她不让我化,在节假日的时候却会陪我一起化妆打扮。
还有两个箱子里是各种漂亮的衣服,甚至还有她为我十八岁成人礼时准备的一条紫色的晚礼服。当时这件晚礼服只是她陪我在市里那家店里看,但并没有买。没想到她还记着……
我从里面挑出了几件比较旧的和颜色不那么鲜艳的衣服后,其余的全都封存在了床下。
不是不想穿,而是不能再穿。父亲是个收废品的,而我怎么能穿的那么花哨?
选择了低位,就该放弃那些繁华。站什么样的位置,就该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这个道理我懂。
最后的一个行李箱里,是我各种的学习资料和喜欢阅读的书籍。一点点的摆放在父亲为我准备的课桌上。
中途现了一个档案袋,那是阿蛛死后留给我的“遗物”。
当年她死的时候,肖警官答应我十六岁的时候给我。如今,真的给我了。
打开档案袋,是一张阿蛛的大照片。
站在那个洗浴中心的门口,伸着双手。她穿着一条白色连体短裙,笑容绽放的像花儿一样,腿也大开着,整个人呈现出一个‘大’字状。
看着那笑容,我就想起了曾经与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也记得那个魏琳喝醉的下午,她在床上“教”我的那一幕幕。
阳光从被子的缝隙中射进来时,她那凌乱的丝和洁白的脸。
如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而她却在跟我差不多的年纪里自杀了。
放下照片,拿出了她的日记。
日记是黑色的,很精致的皮面。封面上,是只大蜘蛛。
翻开第一页,是用血写的两个大字----坚强!
自杀的她,坚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