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我脑海里就出现了生母挺着肚子流浪,而父亲像个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最终倒下的场景。
如果当年我父亲没病倒,或许还能读到报纸知道一丁点消息;可是报纸上也无名无姓的,怕是看了也没什么用。
不过,好在后来有了DNA比对,他听到消息后就去了。然后,有了今天的日子。
“您没找到就继续开始收破烂,也没再找个人儿陪你?”我问。
“以前你大伯日子过得好,活着的时候,还有人冲他面子给说一下媒;后来你大伯车祸死了,你伯母带着孩子远嫁后,就再也没人来说了。人啊……都要讲究个命。不服不行啊。我病好了之后,也放下了面子,大白天的也去捡破烂,再后来又弄了这么个收废品的地方。勉强能撑着自己的生活。前些年有几次病倒了,也对亏了你兰香妈妈接济。因子啊……好好学习,长大以后,别忘了要去好好孝敬一下你兰香妈妈……”
“嗯,放心。一定会的。您过的这么苦,怎么也不找政府什么的?我们学生都知道很多贫困户有补贴的啊?”
“有,但也有名额。别看我半身残了,可是还有一半能动啊。咱们这个小小的县城,身体比你爸不行的还有很多。虽然咱争取倒也能争取,可是能自己活,就不图国家那些钱;能自己干就不给政府和部队添麻烦。你还小,不懂我们这些老兵的心思,你爸这儿可是一直放着党旗和军旗啊。这个面儿,咱永远都不能丢……”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又指了指一边挂着的两面旗。
我不理解他的那种心思,很不解……像是我初中学的政治,有点假,让我略微排斥。
但是,或许我以后会懂吧?
……
父亲回屋后,我洗洗脚便准备去睡觉。
躺在床上,心思很乱。对于我母亲的身世,我和父亲却是一样的空白。她从哪儿来?她出远门去了市里吗?让她晕过去的电话又是给谁打的?
我都不知,这辈子或许都是个迷了。唯愿她在天堂里好好的,天堂里没有流浪的人……
……
拿起头枕底下,阿蛛的那本日记。
看着上面的蜘蛛,我的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点寒意,却又那么熟悉。
翻到昨天那一页,想看看她有没有生下那个孩子。
可是,刚翻开书皮,看见“坚强”两个血字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压抑的厉害,指头就在那停住,愣愣的……
肖警官或者其他一些不相干的人,在看阿蛛的经历时会带着一种好奇心去看;但是我在每次翻看的时候,都要忍受着巨大的心里折磨。
因为她是我曾经唯一的朋友,她是那个曾在床上“教”我如何做一个站街女,与我在一个被窝里有过肌肤之亲的特殊人……
我对她的印象太过浓重和深刻,所以,我拿起她生前的东西,心里是很痛的。
那么厚的一本日记,换做不相干的人,或许几个小时就能看完。但是,对于我来说,她每一个字和每一个心情给我的震撼要远远超过所有的其他读者。
因为我们有着相似的坎坷,因为我与她感同身受……
唯一的差别是上天怜悯了我,只让我受到了心灵的伤害,没有受到身体的伤害。
但是,阿蛛不一样。她心灵受伤,身体更受摧残!
她父母与她的邻居都让她生孩子,她生了。
所以,她第二篇日记的标题是----我的小天使。日期是,她十四岁那年。
她在日记上写道她生孩子那天的情形。
日记如下:
那天来了好多人。我躺在床上,被医生推向手术室。他们站在走廊上,没有一个是用正常眼光看我的。只有一个护士问我是怎么回事?那会肚子疼,没说话。就想找个人抱着。谁都行。
我害怕。很害怕很害怕。我不知道怎么生孩子,没人教我。在我痛的不行的时候,有个医生给我的腰上打了一阵。然后,就不那么疼了。
我抬着头,手术灯很亮,亮的让我不想睁眼。然后,感觉到他们对我的肚子折腾,我知道他们要取出我的孩子了。
有个医生说,是个女孩。然后,我听见了一声啼哭;虚弱的睁开眼时她正被医生抱着,小手来回的摆动。手术灯很亮很亮的照着她,感觉像个小天使。
我想抱抱她,可是她被人带走了。我被推出了手术室,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走廊上。那会问我的那个小护士又过来了。问我说,你的家人呢?
我当时就想,我从小到大有过真正的家人吗?然后,眼泪竟一下就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