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神色愈发严肃起来,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了一眼这个她还挺赏识的洛冰蝶,继而转向碧姝:“但说无妨。”
碧姝还想再演一会儿有苦难言欲说还休的戏码,不料太后一声吼:“哀家让你说你就说!”
“是……是……”碧姝被唬了一跳,面上装作惶恐的样子,心里却早已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回太后娘娘,奴婢也是可怜自家主子。小姐她不通诗词,奴婢才那样着急地想要提示她。前几次没被太后娘娘发现,这次是奴婢太心急了,所以才……”
一番言语,几家欢喜,几家愁。
冰蝶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恍若被雷击中。这个死碧姝,在胡说些什么?她何曾要她提示了?
一向和若春风的太后却已经铁青了脸,山雨欲来风满楼。众人无不屏息凝神,投机取巧、蒙骗太后,这样的罪,洛冰蝶怕是吃不消的。
冰蝶终于缓过神来,气得跳脚,指着碧姝大喊道:“她胡说!我根本就没有听她说一句话!所有句子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太后娘娘,你不要听她胡言乱语!”
“哟,听这粗俗的话语,还真不像是个腹有诗书的小姐会说的。”
“刚才她那样出尽风头,这下可要出糗了。”
“何止是出糗,这样愚弄太后和皇妃娘娘们,岂不是死路一条!”
秀女开始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太后娘娘。”一声中气十足的话语让秀女们的议论纷纷戛然而止——是公孙锦,此刻她施施然起身,正冷笑着望向冰蝶,“嘉域知州千金洛冰蝶,不通诗书,不晓女红。前些日子她交上来的女红,也是碧姝姑娘替她完成的。”
冰蝶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现在所有形势都不利于她,她是百口莫辩。
太后震怒,桌子拍得震天响:“简直是放肆!这里是皇宫,大胆民女,竟敢如此愚弄哀家!来人,押入大牢,听候审问!”
“太后娘娘请三思!”
冰蝶已经满心绝望,心想着再也不能成为白烨徒儿的时候,却听得一声断喝,伴着一个翩然身影跪倒在太后面前,是明秋璇。
“太后娘娘,这世上何曾有丫鬟精通诗书女红、小姐却一窍不通的人家?其中必有蹊跷,还望太后娘娘明鉴!”
冰蝶有些错愕。明秋璇何许人也?堂堂礼部尚书千金,诗词曲赋炉火纯青,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她坐定了这皇妃的位置,为何愿意来帮她?
碧姝却咬牙切齿,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敢坏她好事!论诗词女红,她当然不及真正的洛家小姐,可这么个叫花子,怎么配得到皇妃的名号!她横下心,扯起哭腔喊道:“太后娘娘明鉴,奴婢也是有口难言。这个洛冰蝶,并非我家小姐。她不过是个要饭的乞儿,利欲熏心害死我家小姐替嫁入宫,为的就是宫中的荣华富贵。奴婢自幼与小姐情同姐妹,望太后娘娘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冰蝶大吃一惊地转向碧姝,替嫁入宫一事虽不假,但她何曾谋害过她家小姐!这样血口喷人,就不怕太后派人追查此事么!
太后怒不可遏,险些将桌子掀翻:“好一个移花接木!今日哀家非得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叫花!”
“太后娘娘!”明秋璇依旧在为冰蝶求情,只是这一次,还多了一个人。明秋璇有些惊讶地望着一同跪下的梨嫔穆巧珍。
“太后娘娘,您何苦对一个乞儿这样动怒。终究是穷苦惯了,向往宫中荣华富贵也是在所难免。罚是注定要罚,死罪还是可以免去的。”
太后被梨嫔温婉清雅的声音抚平了些许怒气,但还是怒气冲冲地盯着冰蝶。见此状况,碧姝还想煽风点火,公孙锦却又发话了:“太后娘娘,虽说这孩子性情是顽劣了些,不过这些日子倒也没犯什么大错,还是听话乖巧的。饶她一命吧。”说着,公孙锦也跪了下来。
碧姝大跌眼镜。本来有利于她的形势,此刻怎么全都倒向了洛冰蝶!
太后闷哼了一声:“罢了。来人,将洛冰蝶押往焚香坞,充配婢女。还有你——”说着,太后指向明秋璇,“毫不相干的人,何至于让你为之如此求情?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也去焚香坞呆着反省吧!”
明秋璇为什么会被太后迁怒?冰蝶心中哗然。
太后又转向碧姝:“你倒是个蕙质兰心的丫鬟,知书达理。可惜了你家小姐,年纪轻轻死于非命。洛扶书为朝廷花了不少心思,哀家还真是不忍想他得知爱女离世的消息该何等伤心。来人,赏嘉域知州洛扶书黄金千两,以示哀思。”
碧姝谢恩,心中却有些发急。她今日这样不顾一切揭穿洛冰蝶,甚至不惜冒着风险说真正的洛家千金已惨死,为的可不是让洛扶书那老头子得封赏。
“至于你——碧姝是么?”太后眸中神色变幻几许,“你也怪可怜的。这样一个秀外慧中的姑娘,哀家还真不忍心埋没。哀家寻思着,皇儿若能有一个你这样的妃子,也是福分。”
碧姝心中狂喜,这个发展趋势才是她想要的!继续!继续!
“只是……你这身份,说出去恐怕不妥。不如,你认杜太妃作义母如何?你有了这样的身份地位,当皇妃也没人敢议论是非。”
碧姝心下一惊,却转而大喜。若如此,她与皇帝寒辰烨辈分上便算是表兄妹了。这样亲密的关系,她日后何愁不能青云直上?
“谢太后恩典!”
原来,这个女人做这么多的目的,竟是这个……什么忠心护主,什么情同姐妹,全都是假的。碧姝,才是真正想要取代洛家小姐,成为皇妃的人……碧姝,才是真正眼红荣华富贵,不惜置人于死地的人啊……
恍然大悟的冰蝶忽然放声大笑,然而已经有人不由分说地架起她的双臂拖往焚香坞去了。
别了,后宫。
别了,白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