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境内,道旁山里,处处可见灾民,且越来越多,沿路而过,几乎都是饿得两眼深陷的难民。
不身临其境,根本无法体会到,放眼过去,尽是难民的震撼,饿殍遍野,绝非虚言。
好些难民还在拖家带口的赶往他地,投奔亲戚。
看到他们破衣褴褛,肌肤蜡黄,两眼无神,神色凄凄,苏绣等人都屏住了呼吸,默默的看着,偶尔路边有人跌倒,他们便急忙过去扶。
一路上备下的干粮,已全部光。
赵淑停在一处山石上,下方是湍急的江河,波涛澎湃击打着山石上,彰显着大自然的怒意,水色还未回归清澈,依旧是土黄。
低头看去可看到江里水位上升了许多,这条江并不算宽,纵是如此,如今也不是能过河的时候。
天下着很大的雨,密密麻麻的,落下来的雨水仿佛连成了一条线,要将这大地倾覆在水的世界里。
卫廷司站在一旁,撑着一把油纸伞,“是不是没睡好?”
他细心的现赵淑似乎有些不自然,像是极疲惫。
赵淑回头看向他,扯出一抹安心的笑容,“无事,只是眼皮一直跳。”
今日她眼皮一直跳,同时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
卫廷司心头一跳,别过头看向湍急的江水,今日他也是眼皮一直跳,心中惶惶不安的,这样的不安,许多年未出现过了。
看了片刻,收回视线,温柔的道:“咱们回去吧。”
“恩。”
此时,京城,霍白川回头望了一眼慈宁宫的方向,吐了口浊气,在宫里遇上的秋樘始恰好也一起出宫,见他神游天外,不由好奇的问:“你今儿没带魂儿来?”
“皇上找你什么事?”他岔开了话题。
谈起正事,秋樘始便将方才的问题暂时放下,没好气的说:“还不是周立行,说什么国库不丰,死活不同意再补款,气死我了,眼看书院要落成,书还没印出来,你说说这孙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故意和我过不去!”
霍白川恹恹的,并不是很在意,秋樘始义愤填膺的说了一通,没得到回应,顿时便更来气了,“哎,你今儿没吃饭?有气无力的,我在和你说周立行那孙子,你给点反应。”
“现在水患未除,你缓缓便是,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周立行那抠嗖劲儿,乖乖同意拨款才怪呢。
“现在不是在征收各大家族的税吗?赈灾的银子又不是从国库里出的,他抠个什么劲儿?正因为水患未除,书院才要赶紧落成……”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却又在一次现霍白川依旧恹恹的,伸手拉住他,“你到底怎么了?”
秋樘始人称秋狐狸,是出了名的阴险狡诈,霍白川与他却极为合得来,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择了家酒楼,便进去了。
分别坐下,小菜上齐,酒满上,霍白川便道:“我大约要娶妻了。”
秋樘始一口酒“噗”的喷出来,“你说什么?”说罢伸手探了探霍白川额头,“嘶,没问题呀。”
自言自语的,又将手背贴在自己额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霍白川看他浮夸的表演,仰头饮尽杯中清酒,“嘭”一声,将酒杯放在桌上,“你没听错,我要娶妻了。”
再次强调后,秋樘始也收了脸上的浮夸表情,一本正经的问:“你要娶谁?”
“赵淑。”霍白川撩眼看他,说得很是没羞没臊,仿佛天经地义般的正常。
秋樘始乍一听着两字,不知是谁,想了片刻才问:“是谁?”
“永王他闺女。”霍白川咬着牙说出来,看着秋樘始的眼神,便是足足的不满,至于要自己说得那么清楚吗!
秋樘始看他吃瘪,实在忍不住了,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对面霍白川一张冷漠脸,杵在那,脸都青了。
笑了好一会儿,眼泪都流出来了,才勉强收住,红着脖子道:“你是突然顿悟?还是皇上要把她许配给你?”
“我求娶,满意了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丢人吗?
然,秋樘始眼里,却是赤裸裸的嘲笑,以及幸灾乐祸,仿佛在说,你也有今天!
“她不是一纸婚书能娶到的吧?”这些年秋樘始对赵淑亦是有一定了解,这女子不简单,有她娘当年的风范,甚至比她娘还狠,可不是区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娶到手的。
话毕,不等霍白川再说,他又接着道:“这些年你的爱慕者也不少吧,她跟你似乎还挺熟,我看人家对你好像也没多特别……噗……哈哈哈哈……”想到眼界高到没边的霍白川,将来要费尽心思的讨好赵淑,他不厚道的笑了。
对面霍白川依旧冷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把年纪,都要做祖父了的秋樘始,毫无形象的捧腹大笑,那幸灾乐祸看好戏般的眼神,让他有种要打人的冲动。
“笑够了没有?”
秋樘始也不是那太在意形象的人,尤其是在霍白川面前,两人若生在同代,定是知己好友,不过年纪虽差了些,却关系融洽,是朝中公认的一对忘年交。
收了笑,努力压住心中那邪恶的幻想,努力挤出一句:“赐婚了?”
“没有。”霍白川给自己添了一杯酒,“不过我已向太后禀明,我要娶她。”
想起太后那呆愣的表情,他不由得有些心塞,合着太后还很看不上他,觉得他不如贤儿!
秋樘始细细观察他阴晴不定的表情,冷不丁来一句:“太后不同意?”
“太后怎么可能不同意,太后只是舍不得宝贝孙女嫁人,说是要留两年,让我与赵淑多接触接触。”他嘴硬的说,然脑子里却不停的回放太后那满满的不乐意眼神,心口就像插了把刀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