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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已经明发上谕,将皇位传给了胤礽,就连皇帝的玉玺,也已经第一时间交付——在太和殿授受的。但是,真正的仪式还没有举行。祭天、祭祖,到奉先殿、寿皇殿等等拜上一圈。要当皇帝,虽然是内禅,该有的仪式也要有,而且在皇位交接之后,年号也要等明年才能公布,改元为宣统皇帝——意指为由康熙宣布他统治天下之意。
可是在目前来说,局面还是挺不清楚的。康熙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就算成了上皇,也不能无视他的意见。也没人能保证这位上皇不会跳出来训政,至于胤礽这位新皇,虽然以储君身份培养了几十年,但是两废太子,已经把他本来培养出来的班底处理的差不多了。
现在这位勉强算是出新皇初立——虽然严格来说在内禅/祭天/祭祖之前,他这个皇帝还差了点什么,不过没人会触新皇帝的霉头,反正康熙有圣旨,胤礽有玉玺——竟然就要拿勋贵开刀,似李光地这种人,自然是第一时间明哲保身。
可惜,李光地做事而比较圆滑,可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更有那等上杆子巴结新皇帝的,自然会顺着胤礽的意思说。
“贪腐,卖官,欺君,件件都是死罪,还闹出好几条人命;论起大清律来,够得上抄斩的;更何况还有一条大逆的罪,这等参劾还是要查实的。查实了才能谈如何去办,只是大逆罪不易查实,倒是人命案可以先谈起来……咱们就只能按律条去说罪。只不过宁,荣二公毕竟是从龙入关的功劳,只怕主子还是要施恩的,恩自上出,刑由律定,贾家依律当定罪,可到底如何处置,还要看主子您的意思了。”
这等实质上八面光没个主意的,还算是委婉。像是户部尚书马齐这等满洲首席大学士,说的就很不客气。
“这话奴才不敢苟同。”大学士清了清嗓子,“刑部已查得扎实,有人证物证,涉及荣宁二府家的案子共二十二起;归纳是贪贿,卖官,霸财,害命四项。前几天还有弹劾贾家的折子,历数其罪状:贾珍在任职上,得了各地瓷、绢、玉、金作坊的银钱当有五十万两;其子贾蓉封着御前,也有上下其手;至于贾赦,早年在任上有据可查的也有十万多两,况且她贾赦霸占民财,因几把扇子就逼死良民,也是可查的;还有已经辞了官的贾敬,在道观里也不安分,居然要插手济宁县令的人事;工部员外郎贾政,昔日贿卖官产,虽然是下人舞弊,他也难辞其咎的,更有贪赃枉法之事……似这等罪状,慢说是国公的子嗣,便是国公本人,犯了这种罪也是按律来办。”
胤礽点了点头,道:“还是马齐见得明白。其实,这几宗罪已经是查实无误了的,涉了律条,部里已经有折子上陈。只是还有部里难以彻查的,这才是大案……我也翻看了督察院御史的风闻奏事,想起还有一件要事,皇阿玛年前后宫家宴时,曾说起要重修明史,后来就没提了,那贾珍却在八月里书信给家下人去江南查访,这分明是邀宠媚上之举!他一个没有差事的三品将军,怎么知道皇阿玛在宫里的随口话语?定然是买通了后宫太监探听皇帝的喜恶……卑污!!!”
“督察院说他寻访前朝书卷,图谋不轨,贾家是不敢的。其实贪贿,卖官,霸占民财,害死人命,都还是其次,要紧的贾家犯的罪还是里通后宫,走漏宫闱消息,是大罪。”
“朕打算下旨议罪,顺便遣人去查看贾家家产……正好荣宁二府位于城南,倒是个建造佛塔的好地方。不如便让国师带人查抄家产,将两府上下财产,没入官中,充作修塔的资财,若有那些本当流配三千里,发往黑龙江与披甲人为奴的罪人,看着两位故国公的面上直接发给国师为奴,使他们无有迁徙之苦,免于一难,以彰显朕的好生之德,更能早日修建佛塔,为天下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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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的旨意一时三刻之内便到了活佛格勒吉巴的手里。早就准备完毕的找款便直去喝来侍卫,调动兵丁,会了司职都尉,一边吩校官去城南把条宁荣街先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他自己在摆了香案,接了旨意后又和上书房掌事太监喝了会儿茶,这才摆开他活佛的排场,润坐着轿辇带着喇嘛和官吏等前往宁国府宣旨。
宁荣街在京城之南近老庄子水源处一处城镇。是个说京城亦京城,说郊邻亦郊邻的灵修所在。因为昔日宁国公,荣国公府邸所在,聚集村民亦多了,才得了个宁荣街的称号。只是此时,宁荣街上已丝毫无往日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满洲大爷们就没有军纪这个玩意,弄得宁、荣两府里嚎啕哭声不止。
有那一等闲散村愚人众远远围观,看热闹或者耻笑富贵破落、乐见官宦败家之丑态等等的,活佛虽然不搭理,却早让兵丁上前动手处理。他本人坐着那康熙赐给活佛的玉撵,带着喇嘛太监兵丁沿着那「敕造宁国府」的红漆牌匾,就进了宁国公府大门。
大门里此时愁云密布,贾家两府上下早已听闻了消息。贾府族长贾珍、宁府老太爷贾敬、荣府之主贾赦,贾赦之弟贾政,率着贾琏,贾蓉,贾蔷,贾芸,贾芹,贾宝玉,贾菌,贾环等有无职份之男丁已经是乌压压跪倒了一片。几个未及冠的身旁还一并跪着嬷嬷。年长的面如死灰,年幼的已经哭的失色无神。
贾赦虽然既非族长,又非首男,只是论官职为众人之首,当先开口跪泣道:“罪臣贾赦,率贾政,贾珍,贾蓉,贾琏……恭迎活佛。”
赵昆点了点头,示意那位同来的大太监。后者拍了拍柚子,南面而立,上前宣道:“有旨意,贾府男丁跪听宣旨!”
“奴才等恭聆圣谕!”
太监面无表情从袖中取出圣旨,展开诏书,干巴巴的开始宣读。
“世袭一等奋武将军贾赦,世袭三等威烈将军贾珍等;行止乖悖,贪婪无耻,刻剥百姓,残害良民,难见容于律,又不奉行于法;其族中党众,更贿结后宫,以非人臣之言行施于朝纲,有伤上皇之明,有逆朕之令勋,人神共愤;朕承祖宗家法,必当以国法重惩。今免去世袭之爵,着国师率理藩院,步军统领衙门,查看宁国公府,荣国公府家产、人眷……凡族中丁眷,见旨先行收押,待查明家产,厘清余党,一并议罪,钦此!”
贾赦贾政等众人,早已变成霜打过的操似的蔫萎不堪,却也只得按制,再叩首,“奴才有罪,尊旨听从朝廷发落,奴才等领旨谢恩。”
“你等还有什么话说?”
“罪臣求大人转走,奴才相面圣请罪。”
大太监眼睑微垂,木着脸,上面挤出一丝笑容:“我可以代为转奏,但是见与不见,皆在圣心独断。不过君恩难负,皇上如天仁泽,亘古无人能及。尔等头一条要感念恩德,不可有怨怼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