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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这才松了他的手,上面被她生生地咬出了两排齿印来,“我可告诉你,敢欺负本姑娘,这就是你的后果。这次瞧在你还识趣,我少咬你两口!”
“你当自己是狗?撄”
“我怎会是狗,本姑娘要做狼,做狼……”
居然有想做狼的。
狼有什么好,可她就是想做狼。
狼,是孤独的,更是痴情的,总之沈容觉得狼是最可爱的动物,即便凶狠,但却深情专一。
赵熹吹着手。
沈容恍若未见,这丫头根本就是故意的,一点都不心疼他。
活该,她早就想整赵熹了,咬他两口还算是轻的。
赵熹道:“你要请我给你姐办嫁妆,你好歹给我些银票……偿”
他说得有些可怜,要不是她,以他过往的性子,谁能从他手里拿银子,不是瞧她们姐妹不易,攒点银钱更难,还有重要的一点,无论她们姐妹攒多少银钱,最后还不是进了赵国皇家,成为他与赵硕的东西。
沈容想着银票藏在床下面,她可以被赵熹发现藏在恭桶,可另一处地点实在不想被他知道,“你赚那么多,先垫上吧,万一你骗我怎办?明日若真有圣旨到,我再把银钱给你,至于现在么,我还不能给。”
居然让他垫,还不相信他的话。
沈容道:“你武功这么高,还怕我这弱女子赖账?”
“好,我先垫着,若你家接到圣旨,下次来时,你把钱付我,一百万,一文都不能少。”
沈容应了。
翌日一早,沈容与沈家薇乘车前往桂花诗社。
桂花诗社的发起人是万家,外头是十二间铺面的桂花茶楼,正中有一间铺子设成了大门,从大门而入,就能看到二门,那后面是一座偌大的园林,虽不及明春园的幽兰榭,却也相差不远,里面有庭台楼阁,往里处有一座大厅,东西两侧又各有院子,东边一座是厨房,一座是下人吃茶用饭之处;西边有三座院子,皆是贵女小憩院。
桂花园内,百花盛开,繁花似锦,红的、白的、黄的……百媚千娇别样红,婀娜窈窕,碧叶深深点缀,花枝卓约,衣染馨香。
园中空气特别清新,有微风吹来,迎面带着些甜丝丝的水味。花草树木因是初晨,含着晶莹的露珠,正是红的更红,绿的更绿。浑象一幅原本淡彩的水墨画,在晨光之中改成浓墨重彩。
脚下五彩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也好似上了层薄釉般,发出温润的光芒。偶有树叶上的露珠滴落下来,或有一两点掉进地下低处的水畦里,只轻轻一落,便融入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进得二门,沈容微微福身:“沈五娘、沈八娘叩门拜社,请入桂花诗社!”
在园子里,三五成群地行走着商贾贵女,其间亦有几位官家庶女。
立时,便有一个着紫衣的十三四岁少女过来,福了福身,“沈五娘是今岁女子诗词会状元沈元娘的胞妹吧?”
这一声问出,所有姑娘都面露喜色。
“是大才女沈元娘的胞妹。”
“既是姐妹,想来才学也是不差的。”
紫衣少女道:“小女万十七娘!”
沈容眸光闪了又闪,“你就是万十七娘?我听姐姐提过你,说你的诗词清新细腻,风格优雅如画,就像画者笔下一幅淡淡的水墨图。”
万十七娘惊了一下,“沈元娘这样评点?”
什么沈元娘评点?分明沈容这样看的。她读过也深深领会过万十七娘诗词的风格,这就是给她的感觉。
立时间,万十七娘竟有一种得遇知己之感,“沈五娘、沈八娘,请随我去千诗厅,社长与组长们已经候着了。”
立有万十七娘身边的侍女过来,欠身道:“二位妹妹,请往东边赏音院用茶点,姑娘们入园,侍女们都在那边玩乐。”
外面瞧着这园子不显,待侍线、小环进了赏音院,才发出这一处院子极大,有正房三间,又有东厢房五间,还有西厢房五间,东厢房一律设成了小憩室,正房、西厢房都是茶话室,里面坐了些婆子,亦有丫头,有的吃着茶水,有的正在玩叶子牌,更有的在玩骰子,玩牌的,桌上皆有铜钱放着。
领路的红褂侍女一进来,就拍了两下,“各位,这是今岁新入社的礼部左侍郎沈家的侍女。二位妹妹,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往后姑娘们参加诗词会,你们少不得要作陪,这里就是你们玩乐之处。”
小环没想丫头们也可以交朋友,瞧这些丫头,个个打扮精干,头上的首饰也都不差,瞧来真是出身商贾。
侍线低声道:“小环姐姐,你先介绍吧。”
小环福福身,“小女名唤小环,其实……我是沈元娘的侍女,我家大姑娘给五姑娘新买两个侍女,说她们还对沈家规矩不熟,就让我先服侍五姑娘。只等两个侍女调教好了,再让她们服侍五姑娘。”
她和这些侍女是不同的,她只是暂时服侍沈容。
丫头们一听到“沈元娘”几字,有惊诧的,有意外的,还有的则露出几分讨好巴结之意,二品重臣家的嫡女,还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女,巴结上这么个小姐,自家小姐也有脸面,没想这个瞧着打扮寻常的侍女,居然是沈元娘的丫头。
侍线亦福了福身,道:“小女唤作侍线,服侍的侍,针线的线,是沈八娘的侍女。”
立有一个紫褂少女过来,“我是卫国公府梁家二房的庶女梁九娘的侍女灵雀。昨儿听我们九姑娘说,今儿要来两位新入社的贵女,你家姑娘与我们姑娘是一个组。”
小环不解。
绿褂侍女道:“灵雀,就劳你与她们说说桂花诗社的规矩。”
灵雀应答一声“是”,拉了小环与侍线坐到东边的桌案前,轻声道:“桂花诗社创建者是当今的丽昭仪娘娘,之后一直由万家姑娘们担任诗社社长,而今是京城三大女子诗社之一。因诗社成员有一百八十多人,下面便分了几个组,每个组有十五到二十人不等,分富字组和贵字组,富字组都是出名富贾家的千金,贵字组则是官宦千金。沈五娘、沈八娘皆被分到了贵一组。”
一侧又坐了三个侍女打扮的,道:“我们姑娘也在贵一组。”其中一个笑盈盈地道:“我是京城府尹张四娘的侍女甜儿。各诗社因分了组,我们自来也只与本组侍女交好,但姑娘们若遇到投缘的,也会与其他组的成员交好。”
又有一个红褂侍女道:“我是兵部右侍郎刘三娘侍女顺顺。”
其中有个侍女颇是得意地道:“我们贵一组,全是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千金。”
灵雀继续道:“贵一组是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千金,还有贵二组,乃是五品以下官员家的千金。再有富一组,里面的姑娘个个家里拥有千万家业;富二组略次些,富字有八组,诗社之中统共有十个组,每次活动,皆由组长通晓各组成员。”
小环扫视了一下四周,“我们组的人还没到么,现在就我们六个?”
灵雀有些伤感地道:“原有九个人,梅四娘订了亲,正在家里绣嫁妆,八月就要出阁,退了诗社;冯三娘的父亲去岁秋天到江南赴任,带着她一道去了江南;又有姚元娘正月十八出阁,嫁去咸城。”
难怪九姑娘哭着闹着都不进桂花诗社,原来进来的官宦千金都是庶女,这五品以上官员千金进来的只得寥寥可数几人。贵二组是五品以下官员家的千金,只怕都是庶女,富字组有八个组,全都是富贾之女。
顺顺笑道:“不过今年多了你们,我们很高兴,往后一到诗祠会,我们可以聚在这里玩闹闲话,最是有趣。”
侍线早前还想,如果她们到了,那些富贾家的侍女许是要过来巴结讨好,可根本就没有她猜想的这些状况发现,各组的人只与本组的侍女说话,说闲话的,嗑瓜子的都有。
灵雀道:“我们贵一组的侍女,是大家轮流服侍茶水的,这一轮已经开始,我看就轮到顺顺后便是小环,然后是顺顺。”
侍女们用茶水吃饭,每组都派一至二个人去大厨房取食,其他时候需开水,也是由值日的侍女去打,也可以自己带茶点来吃。
赏音院里,侍线小环与贵一组的侍女打成了一片,很快有说有笑起来。
沈容与沈家薇则进了千诗厅。
千试厅里,分区域坐着一百多个衣着各异,打扮各异的姑娘,或浓妆艳抹,或清扫蛾眉,环肥燕瘦,春花秋月,这里皆有。
“小女礼部左侍郎嫡次女沈五娘(庶女沈八娘)前来叩门拜社!”
这规矩,是沈宛告诉沈容的,就连沈家薇也听说了京城诗社入社的规矩。
这千诗厅设计得很是巧妙,里头很大,就像是一个偌大的会议室,又划分了十个区域,每个区域之间木有半垛青纱木墙相隔,青纱之上绣有花鸟山水图案,每一区域又饰成不同的颜色,贵一组,是紫色;贵二组是蓝色;再是富一组红色、富二组青色、富三组粉蓝;富五组浅绿、富六组粉红色、富七组粉蓝、富八组再是浅绿。
花木正中坐的是社长万三娘,副社长孙元娘,
每一区域大小一样,只以不同颜色装点标注,这与幽兰诗社完全不同。
贵一组里排了两排桌案,所有贵女盘腿坐在铺团上,地下铺着蓝墨底坠富贵纹的地毯,地毯却是统一的颜色。
万三娘道:“二位贵女入社,是瞧得起我们桂花诗社,可我还是很好奇,沈五娘的胞姐沈元娘乃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女,无论学识才华少有人及。今年又是女子诗词会的状元,你若想入幽兰诗社,若让沈元娘引荐并非难事。”
难道要她自己说:我不去幽兰诗社,是不想学吟诗诵词,无病呻吟。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打探消息,谋学赚钱手段,让自己变得强大?
不!不能这样说。
沈宛对身侧的沈家薇道:“八妹,你来答。”
沈家薇倒吸了一口寒气,这里面的姑娘真多,有一百多个,只贵组人略显冷清,再是富一组人少,其他各组都有二十个左右的人数。
沈家薇答道:“我五姐姐说,如果她入幽兰诗社,就不能带着我,她想陪我一起进桂花诗社。”
竟是这原因。
梁九娘问道:“沈五娘真是姐妹情深,为了沈八娘便放弃进入幽兰诗社。”
“于我来说,幽兰诗社也好,石榴诗社也罢,都是一样的女子诗社,若能与八妹一起入社,也是一件趣事,他日追忆过往,定是我们姐妹一生中最美好的风景。”
万十七娘道:“沈五娘话虽如此,我等听闻,很是感佩你与庶妹之间的姐妹情深。不过入社还有规矩,我就出一个上联,只要沈五娘能对出来,今日就算过关。”
万三娘面有些紧张,低声道:“差不多就行,你莫出太难的。”
万十七娘答道:“三姐姐,下联一日无人对出来,我便一日不得安生。”
“你何苦与三哥滞气,不过游戏之作,从去岁夏天,你就闹到现在。”
万十七娘再不作声,而是朗声道:“甜瓜切皮,分成两片玉玻璃。”
音落时,两侧的姑娘开始小声议论,又有人冥思苦想。
沈家薇有些紧张,入社不是都是作诗填词的,怎的今儿一进来就对对子,她是会对,可这对子有些难,瓜对花,想不到,就在她琢磨之时,只闻沈容对道:“炒豆捻开,抛下一双金龟甲。”
万十七娘眼珠一转,那东南角上,正在起楼,是要起一座三层赏景楼,虽然这里有三亩大小,可万家还是觉得小了,“地楼上起楼,楼间无地。”
沈容垂眸,“天井中开井,井中有天。”
周围立时传出一阵惊叹声:“对得好公正。”
“这可是沈元娘的胞妹,有那么一个出色的姐姐,定也是不差的,否则社长怎么会破格接受入社。往年在开社日后的投帖,可是都移到第二年再考校入社。”
梁五娘道:“鲤鱼寨鲤鱼跃龙门,年年有鱼。”
沈容想了片刻,这对子,她穿越前曾在一本集锦上瞧过,“观音阁观音赐祥地,岁岁福音。”
万三娘起身,“沈五娘,请入贵一间入座。”
沈宛点了一下头,坦然大方地进了贵一间。
万三娘见沈家薇一个也没接上来,朗声道:“取笔墨,请沈八娘作一首即兴诗词。”
沈家薇心下松了一口,握了笔,在纸上写下昨儿沈宛给她写的诗,众人看罢,沈家薇就算过关了,也一道坐到贵一间。
因沈容是嫡女,当坐第一排,沈家薇便与另四人坐了第二排。
万三娘朗声道:“今日诗词会,与往次规矩一样,在今日未时一刻前把诗词交上来。现在自由活动。”
这就结束了!
沈容有些意外。
万三娘离了正中的桌案,与万十七娘、梁五娘走近她,福身道:“见过沈五娘!”
沈容一一还礼,对身后的沈家薇道:“八妹妹,你善作诗词,我就不作了。”
沈家薇支吾了一下,“可是……”
“往后都是你作诗,就这么定了。”
什么定了,这分明就是吩咐的语调,根本不是商量。
沈家薇嘟了嘟嘴,想到自己还有一首沈宛给的词没写出来,也只能背出来充数了。
几人率先出了千诗厅,立在园子里,一边走一边说话。
“沈五娘,你素日在家一般做甚?”
“家里有女先生,每日上午要学规矩礼仪,还要学琴艺书画,下午时就看些传记野史,或是与家中姐妹玩闹一番。万三娘,我与你们说实话,你们今天幸好考校我对对子,我也就只会对对子,要是作诗填词,我姐姐就没瞧上眼过,就连这弹琴书画,也是被姐姐管束着才勉强能够见人。”
万十七娘惊了一下,“你居然不会作诗填词?”
沈容信誓旦旦地道:“我真不会,上个月姐姐让我作一首杏花诗,我憋红了脸,‘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沈容故意扮出单纯可爱的模样,我姐姐一听,立时就给我一枚爆栗,‘再给我数花瓣,今儿抄十遍女德’我一听急了,连忙道‘飘入丛中瞧不见。’这才算过关了。
我只会对对子,但我八妹妹会作诗填词,这不,拉着她进桂花诗社。我听说桂花诗社里,只有一项才艺就可入关,其实要说才艺……我琴艺还算不错,好像比对对子拿得出手。”
她可不要被逼着作诗填词,她实在不会。
若再让她对对子,万一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她可对不上来。
所以,她还是说自己的琴艺好。
有前世的记忆,还有穿越前的记忆,想来弹几支曲子还是不错的。
万三娘意味深长地看着万十七娘。
万十七娘此刻面有恼容,不,更应该是惊色:这丫头居然说她不善对对子,她会弹琴,她想破脑袋大半年对不出来的,今儿就被这丫头对出来了,她对对子的才能不是很厉害。如果这都叫不擅,什么才叫擅。
梁五娘笑道:“沈五娘,你倒实在,自己说自己不会。”
“不知为不知,做人当诚实。我本不会诗词,只会弹琴,勉强会接对子,字也是马马虎虎能见人,还有丹青画作难入目。姐姐说,三大女子诗社里,唯桂花诗社会授人才技,我就乐了,越发想和八妹妹进来……”
万十七娘、梁五娘都是十三四岁模样,唯有万三娘瞧上去得有十八、九岁,这么大年纪还没出阁,着实有些奇怪,但沈容不能问。
张四娘与刘三娘带着沈家薇从千诗厅里出来,手里拿了两首诗词,近了跟前,问梁五娘道:“组长,你看两首词哪首更好?这首是杜元娘所写,这首是沈八娘写的。”
梁五娘接过,权衡一番,“沈八娘更胜一筹,情物相融。”
沈家薇见自己的得胜,喜难自禁,心里暗道:长姐怕让人瞧出,还故意往差里里改了一番,没想就是这样也能得胜,越发佩服沈宛的才学。
梁五娘选定沈家薇的词作,交给了万三娘,领了几人去衿贵院。
衿贵院是给官宦贵女备的院子,中间有一道墙,分为东跨院、西跨院,东跨院是贵一组所使,西跨院归贵二组贵女使用。院子比沈家薇在家里住的双喜阁还好些,布置得极是雅致,中间有两间正房,一作花厅,一作书房,东厢房是四间厢房。
梁五娘道:“沈五娘、沈八娘,第二间是你们姐妹的小憩院,若是累了可在里面小憩,亦可置一身换洗衣衫搁放在里面。”
梁五娘是组长,她单独一间。
杜元娘、刘三娘合用一间,张四娘又单独一间。
沈容面露惑容,“梁五娘是累了么?”
梁五娘笑道:“我是怕你们姐妹累了。”
“素日你们在这儿作甚?”
“除了是一月一次的大诗祠会,我们要一起玩闹,素日的小诗词会,一个组交一首满意的诗词上去,其他时候,姑娘们聚在一处或讨论琴棋书画,或学习厨艺女红,亦有交流旁的主持中馈、打理嫁妆田庄铺子的。”
三人进了花厅,花厅分大花厅和小花厅。
梁五娘道:“若你在这里结识了交好的姑娘,可领她到你屋里说话。大花厅是我们组里一起议事、学习之地。”
沈容答道:“谢梁五娘!”
“我是组长,告诉你们这里的规矩,是我该做的。”
沈容孩子气地道:“若能天天开诗社就好了,我喜欢这里,比在家里跟女先生学有趣多了。”
梁五娘笑了一下,并不接话。
贵一组只得六个人,还得算上沈容姐妹二人,沈容进了书房,将里面的书瞧了一遍,还真寻了本自己感兴趣的。
梁五娘拿了本书坐在案前读,张四娘站在门外:“组长,她们都两人一个房间,为何我一人住,你能不能给我换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