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顾玉琳在她妈妈的授权下,陪着他到琴行买了一把新吉他。再后来,他一有时间,就偷偷地溜到快餐店,为顾玉琳弹吉他、唱流行歌曲。
顾玉琳总是安静地坐在柜台里,托着美丽的下巴,扑闪着迷人的凤眼,静静地听着,静静地听着...她是那样的静美、那样的迷人,仿佛是安徒生童话里走出的白雪公主。
渐渐的,顾玉琳不再疏远他,甚至还教他手语。他聪明好学,很快的掌握住了手语,很快的可以和顾玉琳顺利地交流。
美丽的白雪公主也有她自己的烦恼。原来,她学习成绩很好,却因为哑巴不能参加高考。原来,她也想上大学,想和弟弟上一个学校,和弟弟读一个专业。梦想不能实现,她只能在家当待业青年。
后来,她有新的梦想,那就是挣多多的钱,开一个高级酒店,用姐弟两的名字命名,叫“鑫琳酒店”。
她还有很多很多的梦想,积攒很多很多的钱,让弟弟出国留学,将来做一个大人物,很大很大的人物!
她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纤尘不染。她的每一个梦想,他都想帮她实现。
年轻的心,纯洁的情,就在他弹奏的音符中,在用手语的交谈中,悄悄绽放...
岁月如此静好,画面如此温馨,他还没来得及拉一拉她的手、吻一吻她的唇,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爱的是她而不是顾玉婷,她就在一场大火中走了,永远地走了...
那年的初夏,同学们结伴去玩,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撺掇着顾玉婷把顾玉琳带上。顾玉琳也欣然答应与他们同往,也许,整天在酒店里做饭买饭的生活很枯燥,她也想放飞于大自然吧。
那时候,交通不便利,他们便借了几辆自行车,在辅导员齐忠申的带领下,男生骑车带着女生,向郊区的一个景点出发。那一天,她就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坐上,拽着他的衣服,快乐得跟个小鸟似的,一路上发出嗯嗯嗯、动听的声调。
她是哑巴,不会唱歌,她嗯嗯的声调在别人听来可能是噪音,可是,在他听来,却是世界上最美的音符。
快乐的时光流失得很快,不觉玩到了天黑,然后就住宿在辅导员联系好的招待所。
招待所很简陋,可是同学们很开心,顾玉琳也很开心。他们吃呀喝呀唱啊跳啊,直到很晚才去睡觉。
他明明看着顾玉琳睡到了顾玉婷房间,明明看着辅导员睡到大门口的单独房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觉醒来,一切都全变了?
辅导员的间房什么时候起火,什么时候熄灭,天又是什么时候下的雨?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清点人数的时候独独少了辅导员和顾玉琳。
辅导员和顾玉琳变成了两具黑乎乎的尸体!
他为什么要带顾玉琳去玩?那晚为什么要酒醉得不省人事?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绝不带她去参加什么游玩,也绝不喝酒!他要守着她,开一个酒店,一个名字叫“鑫琳酒店”的酒店。
那一天的痛永远定格在他的心中!历经岁月的沧桑,那种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在一分一分地加深....
明明阳光明媚,陆筝却感觉不到一丝丝地温暖,因为,他的心从看到顾玉琳烧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冰封,进入了永远的寒冰时代。
两行清泪无声地从陆筝眼角流出,滚落到脸颊,又滚落到黑呢外衣上,然后浸入衣服的细纹里...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陆筝调整了一下琴弦,缓缓地打着和弦,浑厚的男中音划破沉闷的空气,回荡在静穆的碑林间...
“......步凌乱,心愈坚,声声叹,念卿颜........午夜梦回时,独拨相思弦,流水潺,心难断,忘今生,难相见,但愿赤诚心能换来世三生缘.......”
............
到了北城公墓,小美一手捧着黄色的菊花,一手挽着顾倾国的胳膊,往公墓里侧走,陆筝的歌声就飘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浑厚的男中音婉转悲凉,让听者不禁苏然落泪。小美紧了紧顾倾国的手臂,很害怕地问:“阿国,谁会在公墓唱歌?”
顾倾国拍了拍小美的手安慰道:“是陆宇豪的爸爸,陆筝那个混蛋。”
“他在悼念谁?给谁唱歌?”
“他就是个神经病,动不动抱着个破吉他到我姑姑坟前唱歌,也不知道被我爸爸我奶奶训过多少次,可他还是屡教不改,有事没事跑过来唱歌。当年他好像追求过我姑姑,可是我爸爸说,我姑姑根本就不爱他,也没有和他谈过恋爱。”
“这么说他应该喜欢你姑姑了,可他怎么和顾玉婷结婚了?”
“他和顾玉婷本来就是同班同学,他们两个结婚很正常啊。如果他们出去玩没有带上我姑姑,我姑姑也不至于被烧死。陆筝就是害死我姑姑的罪魁祸首,我奶奶我爸爸永远不会原谅他。”
“看来,他来吊念你姑姑,不仅仅是对你姑姑有感情,还有内疚哦。要不,等他唱完我们再过去。”
“不行,我烦他,我这就去把他撵滚蛋。”
.............
“你又来做什么?我姑姑不欢迎你。”
陆筝正沉浸在伤感的歌曲中,听到顾倾国不友好的话语,抬起头,看到面前站着都穿着米白色休闲装的一对璧人,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痕,讪讪地说:“我来陪陪小琳,她一个人太孤单了。”
“你走,我姑姑不需要你陪。”
“好,好,我这就走。”陆筝也不解释也不争辩,揉了揉发麻的腿,站起来,向顾倾国和任小美点了点头,抱着吉他往回走。
小美望着陆筝佝偻着的苍凉的背影,不禁想到爸爸给小琳阿姨上坟的模样,鼻子有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