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女工看他们说话，垂着手。韩老板很少带人过来，她可不敢随便插嘴。不过来回打量还是可以的，带来的这一家子，这是一家子吧，看起来好土。

他们身后有个声音传过来，洪亮而中气十足：“谁说我做的衣服像雨衣的！”

韩旭闻言看过去，“钱工。”

“韩老板，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做出来。这里，还有那里，费了不少功夫的！冬天要来了，是不是可以考虑大面积投产了？”钱工负着手，走到苏凉旁边站定。

苏凉回头，看见一个铮亮的脑门。钱工的气色很好，一看就是一顿饭能干掉一大碗的老人。

韩旭笑笑，看向苏凉，“凉凉，你觉得呢？”

看雇自己的老板三番两次问一个小姑娘的意见，钱工也把眼神落到苏凉身上，眼睛里满是怀疑。脑子里转瞬闪过，凉凉，老板儿子的名字里好像有个光字。

“干爹，款式是保证了，可穿起来可能不是很舒服。不过也有好处，男式的可以采取这样，像雨衣也好，能防水。女式的么，”苏凉顿了顿，“长款短款，薄款厚款都可以有。女人总是觉得没衣服穿哒，就算衣橱是满满的。”

韩旭听完，头抬起来一点，“钱工，就按凉凉说的办吧。”

这句话让钱工愣住，他迟疑了一会，才问：“韩老板，你要听一个小女娃的吗？”

韩旭反问：“凉凉说的不对吗？”

“不是……”钱工吞吞吐吐，“她，有10岁吗？”

苏凉眨眼：“爷爷，我今年八岁啦！”

钱工抬起头，目光闪烁，“韩老板，这个，也不能这么瞎来。我的意见还是之前的那种样式最保守，你手上这种也可以，小女娃说的…”

韩旭打断他的话：“钱工，我没在询问你的意见，你只要照做就可以了！对了，凉凉才是这个厂的老板，60%的股份都是她的。只要她成年，就会转到她的名下！”

话音刚落，女工一声惊呼。四处打量的苏沧苦笑：“韩大哥，不是说好了么，这个我们家真不能要！”

韩旭微微一笑：“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凉凉的。到时候给凉凉做嫁妆，本来就是她的主意！”

曹爱霞推了一下女儿，示意她拒绝。

苏凉往前走了一步，说的却是：“干爹，你办这个厂花了多少钱，以后按照通货膨胀率我折现给你！”

又冒出了新词汇，韩旭能听懂，苏沧半懂，韩夷光就不懂了：“凉凉，什么是通货膨胀率？”

“额……这个，我看电视上都这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进入装傻模式。

韩旭赞同：“还是凉凉说的在理，那就这么说定了！”

迷惑中的苏沧和曹爱霞，女工撇撇嘴，天上这么大一个馅饼砸下来，看吧，都把人砸傻了！

到家的苏沧才回过味来：“也就是说那个厂的六成，韩大哥给了凉凉。天啊，那是多少啊！”

开厂对于农业家庭来说，那个年代算得上是晴天霹雳，苏沧和曹爱霞四目相对了许久。苏沧嘴唇蠕动了半天，还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曹爱霞提议：“要么我们还是还给韩大哥吧，原本就一直在麻烦他，感觉占了他天大的便宜…”

苏沧想的却是别的：“我女儿比我有钱多了……”

那语气，心酸的不行。曹爱霞撑不住笑喷：“我说苏沧，你还去什么花茶厂，不如给凉凉打工算了，是叫打工吧？”

苏沧变扭地一转头：“我大棚出来的东西也不会差的，保证卖出天价给你看看！”

曹爱霞还是笑：“你给我看什么，给你哥看就好了。他不是老觉得种田没出息么，做生意才赚钱。”

苏海的第三封挂号信不是给苏沧，而是寄给了章花。章花不识字，央人读过之后捏着信坐在堂屋里等小儿子。曹爱霞和苏沧带着苏冽在田里忙了一天，茄子辣椒等夏季蔬菜长势喜人。韩旭带回来的种子确实不俗，冒出来的芽头都比一般的有精神。

“二月初过年，这会种下去正好！”苏沧揭掉了平地铺的遮阴膜，大棚里的温度比较高，门口的温度计上显示是23℃。

苏冽趴在地上玩泥巴，曹爱霞问：“三姑夫不是说也要整大棚么，怎么后来没声了？”

“嫌贵呗，我们这边天气一年也有两季了，大概觉得没什么必要吧！”

“他们的玉米，听说还好卖？”

“两分钱一斤，后来一分都喊出来，太贱了！”

新房子的建造工程，泥水之类的活全包出去了。算不上是工程队，只有一个老泥水工，和一个打杂的小工。这样苏沧只要每天去上几趟就可以，不用一直守着。

夫妻俩一路闲话，回到家就看见脸色不虞的章花。曹爱霞对苏沧努努嘴，抱着苏冽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