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名振要了面镜子,对着粗略看了看自己的行头,便准备跟王二毛一道前去拜见长乐王窦建德。还没等出门,郑恩已经又主动迎上来,笑着阻拦道:“两位大人不要着急,王爷说过了,他这今日要斋戒焚香,感谢上天,暂时不会客。所有人,无论咱们自己人还是远道来的贺客,都住在驿馆这边,待明天早上一道觐见!”
“斋戒么?那倒是应该的!”程名振心里打了个突,脸上却丝毫没有露出一丝怀疑。目光透过糊窗子的绸缎往外看,影影绰绰,却看到很多宾客在矮墙外来回走动,根本不像被监视的模样。
“大人如果嫌在院子里边闷得慌,可以带人去外边走走。刚过完年,城里还挺热闹的!”郑恩非常会来事,怕程名振起疑心,赶紧笑呵呵地补充。随即,他迅速回过头,冲着跨院外边喊道:“老沐,老沐,过来伺候程大人。大人如果需要出去查访民情,你全程负责跟着引路!”
“唉,来了,来了!”门外答应一声,匆匆忙忙跑来一个疤瘌脸汉子。听声音就三十来岁,额头上却布满了皱纹,好像曾经历尽沧桑一般。
“大人但有需要,完全由你负责!”对着下属,郑恩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客气,板起脸来,大声命令。“程郡守可是咱们王爷眼里的红人,如果被慢待了,仔细你的皮!”
“一定一定!您瞧好就是!”老沐不停地点头哈腰。拍完了郑恩的马屁,转身再拍程名振,“小的早就听说过程郡守的大名,就是没机会见到。今天能被派来伺候程大人,真是三生有幸!”
说着话,还不忘了抽抽鼻子,仿佛感动得热泪盈眶一般。
程名振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东西,赶紧侧开半步,笑着拒绝道:“赶了好几天路,我身上也乏了。既然王爷今天斋戒,我就不出去了。麻烦帮我弄些饭菜来,再烧一大桶热水,吃完饭后,我要好好在屋子里伸个懒腰!”
“是,小的这就招呼人去准备!”郑恩代替老沐回答。然后笑着拱拱手,“大人看还有其他需要没?如果暂时想不起来,小的就先向您告个假。这两天贵客多,城门口不能没人照应!”
“去吧,去吧,我又不是什么客人!”程名振摆摆手,亲自把郑恩送到了跨院外。借着双方客套道别的机会,他再度打量跨院周围的房子,发现无论正房、厢房,几乎每个房间都住了人。有的面孔他看着熟悉,也有的面孔他看着比较陌生,但可以肯定一点的是,这些人不是窦建德埋伏下的武士,不会对自己和王二毛构成什么威胁。
在眼角的余光里,他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凝神仔细再看,却是刚才下去准备饭菜的老沐,正带着几个端着食盒的婢女,点头哈腰地走了过来。一份送入伍天锡等人的住所,另外一份送进了自己的屋内。
从早晨起身到现在水米未进,程名振还觉得有些饿了。赏了老沐几十个铜钱,然后往胡凳上一坐,与王二毛两人抄起筷子吃喝。几名婢女斟酒布菜,服侍得非常体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懂得如何伺候男人。
吃完了饭,婢女们打来热水,分别在程名振和王二毛的房间内伺候他们两个洗澡。程名振不喜好这一口,要了几条干澡巾,便将婢女们都打发了出去。一边洗,他一边在心里猜想窦建德的举动。总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太对劲,具体不对劲在哪里,一时有很难说得清楚。
正忧心忡忡地想着,门帘突然被挑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程名振警觉地抓起放在洗澡木桶旁的横刀,迅速回头,却发现是老沐亲手捧着一身干净衣服走了进来。
“放那吧,我洗澡时不用人伺候!”程名振皱了下眉头,低声命令。对方是窦建德的人,又出于一片好心,他虽然被冷风吹得肩膀上起了鸡皮疙瘩,却不方便过分苛责。
“不知道郡守大人的身量,也不知道衣服合适不合适!您老凑合着穿,不行我再去裁缝铺给您老换一套去。”老沐笑嘻嘻地上前,放下衣服。
“放那吧。我随身行李中有换洗衣服!”程名振面前给了对方一个笑脸,低声命令。
“嗯!”老沐将衣服放在澡桶旁边,却不知道立刻离开,相反,还很没眼色地往跟前凑了凑,伸手去试水温。
“出去吧,我已经洗好了!”程名振心里很不高兴,将声音提高了几分命令。
“哦,我知道了!”老沐笑着倒退了几步,然后低声回答。
“你还有别的事么?”见对方死赖着不走,程名振心中警觉,一边用干澡巾擦身体,一边询问。
“也没什么事儿!”老沐将头抬起来,冷笑着看向程名振,“只是想问大人一句,您还认得我么?”
“你?”程名振快速丢下澡巾,一边往身体上套衣服,一边拖延时间,“看着眼熟,但记不得从哪见过!”
“你当然不会认得我。您现在高官得坐,美女在怀,手中还握着数万虎贲!”老沐的声音骤然变冷,很低,却如同刀子般钻进程名振的耳朵,“可我认得您呢,我的程大教头!”
“你!”听闻教头两个字,程名振猛然灵光一闪,抓起横刀,低声断喝,“你到底是谁,混到我身边要做什么!”
刀疤瘌老沐向外看了看,然后继续冷笑,“别吵,我警告你,你喊声音越大,死得越快。我是谁不重要,但程大教头千万要记得,你自己到底是谁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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