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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那是什么?从十二岁开始,雅尔哈齐看着远处的那个女孩儿,渴望着,时间越久,那渴望越深,那样强烈的情绪让他痛苦而煎熬,他问自己,那是什么?
是**吗?是占有欲吗?二十岁的雅尔哈齐在又一个疯狂需索的夜晚后看着疲累睡去的妻子的容颜这样问自己。
只是眷恋吗?只是不舍吗?三十岁疯狂的雅尔哈齐看着沉睡不醒的妻子这样自问。时隔十年,心,又一次被痛苦所占据,听不到她的声音,无法被她注视,看不到她为自己绽放的温柔微笑;求而不得,得而复失;雅尔哈齐的心脏被更多的什么充斥着,几欲胀裂。那是什么?是恨吗?是怨吗?是爱极生恨?是委屈?——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他,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不闻不问,她是他的妻,他的心,他世界的支撑,她怎么可以就这样遗弃他。
怨天,怨地,怨她,更怨自己。
可是,有什么约束着他,在她沉睡后还束缚着他;是什么支撑着他,在他几近癫狂时还让他保留着最后的理智。是希望吗?是奢望吗?是期盼奇迹吗?
无数次,在暗夜里拥她入怀,埋入她颈侧,靠在她纤细柔弱的肩膀,他喃喃问她:什么时候醒来?还要睡多久?还要折磨我多久?
说不清楚为什么沁出的泪染在她依然柔嫩的双颊,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这不只是伤心,他心里还有愤怒,甚至恨;无力之后,他哀伤,他乞求……
乞求?!
他跌伏在她温热馨香熟悉的身体上,乞求……吗?
他所有郡王的尊贵,他所有男人的自尊,他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跌落入尘埃,因为她。这一刻,他只是一个乞求着妻子眷爱的普通男人;他祈望因为对他的眷顾怜爱不舍,妻子能早日醒过来。
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三十岁到四十岁,人一生中最宝贵的黄金岁月,男人功成名就的年月,玉儿,你遗失了我的这十年,你会后悔的!
抱着依然年轻的妻子坐在庄子里晒太阳,像抱着一个假人娃娃,如果不是这个娃娃有心跳,有呼吸,身体柔软馨香,还能灌进参汤,也许,这么多年过后,他会再也坚持不下去。
十年,十年过后,无论曾经多么激烈狂暴的情感如今也平息了,可是,他无法对别的女人动心,更无法触碰别的女人,有的时候视力太好、嗅觉太灵敏真的不一定是件好事,当你总能从女人身上闻到异味,当你总看到女人的皮肤上有这样那样的脏东西时,你是无法再产生什么其它的想法的。
雅尔哈齐苦笑,轻声问沉睡的爱妻:“你是故意的吗,让我的五感异于常人,于是,再无法看上别的女人,因为,这天下间,再无人如你这样如水纯净,如玉莹润。”
双唇轻触妻子的双颊,在满足的同时心里隐隐发痛,可这痛,已是如此熟悉,如同空气,伴随着他的生命,一日不曾远离,也不知,还会持续多少年,不过,至少,至少她在他的怀里,她仍属于他。
做过太多次的梦,梦到她醒来,以至当妻子真正醒来时,雅尔哈齐还以为是又一次的美梦,当终于确认她是真的醒来,他的心里,却没有意料中的欣喜如狂,守了十年,盼了十年,当她终于醒来,他的心中充斥更多的却是平静,是安然,是放心。
一夜倾谈,没有年轻时的狂烈激情,却有着更隽永的温情,绵绵密密,缠缠绕绕,重拾的温暖环绕着他们,允斥在他们周遭,无空无隙,那是老夫老妻间才有的温馨眷恋、默契以及心照不宣。
举目望天,雅尔哈齐自问,十年,沉淀的是什么?积蓄的是什么?
十年过去,爱不曾消逝,成熟的他却更贴近了她的心。爱,不再如决堤的洪水,以冲毁一切的方式显现;四十岁的爱情,是涓涓溪流,细小,却绵延无尽,永不干涸。
爱情,原来,这二十年来,他一直体味的是爱情,原来,从少年时的相逢,惦念,渴望,激烈需索直至后来的思念欲狂,以及如今的满足恬然,这一切,全是爱情。
爱一个人,可以这样的精疲力竭,爱一个人,可以这样的付出一切,爱一个人,可以这样勇敢无畏,坚定,坚韧,坚强。
沉思中回头,撞入妻子爱恋的目光,雅尔哈齐得意而满足,玉儿,我的妻,终于,你与我一样了。
二十年后,四十岁的雅尔哈齐得偿所愿,收获了妻子同等的爱恋。
“阿玛,弘历被拘在雍亲王府养病。”
雅尔哈齐看着大儿子,皱了皱眉:“前些日子,他在王府一番狂言,皇上和四兄都听在耳内,岂会放纵。”说着,指指一边的椅子:“坐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弘普在给自家阿玛奉了一盏茶后方依言坐了下来,又慢条斯理端起为自己倒的茶喝了一口,方道:“阿玛,汗玛法和四堂伯一定知道额娘做了些什么。”
雅尔哈齐靠在椅背上,轻敲着桌面,沉思了一会儿,轻笑道:“无妨,皇帝明面上是不能对你额娘做些什么的,至于暗地里的手段……”
弘普听着自家阿玛的话,也笑了:“……暗地里的手段,咱们不怕。”
雅尔哈齐叹口气:“是呀,劳累这么多年,总要为自己做些什么的,若连自家人也保不住,做这个王爷又有什么意思。阿玛再不会让你额娘身陷险境,独自与不可知的存在争斗,你额娘醒来后,我与她重做了连接,以后,她的灵魂与我的相伴相契,我与她的一切共享共担,这样,我就不会再把她弄丢了。”
弘普低头想了想:“额娘心太软,有阿玛陪着,儿子就放心了。”
雅尔哈齐点点头,看一眼大儿子:“虽说我与你额娘不会轻易涉险,只是,人这一辈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个意外,普儿,你是长子,王府的一切以后都是你的,因此,从即日起,你阿玛我不再插手王府的事,你都担着吧,以免意外发生时乱了手脚。”
弘普的嘴角抽了抽:“阿玛,你现在也没怎么理府里府外的事务好吧。”
雅尔哈齐轻咳一声,讪然道:“你额娘说你智商远高于常人,这个,一个王府,于你,不过是玩儿而已。”
弘普非常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阿玛,你偷懒就说偷懒,反正我和弟弟们也习惯了,也不会说啥,你找什么借口呢。”
雅尔哈齐恼羞成怒,一脚踹在弘普坐的椅子上,弘普的椅子应声倒在地上,人却早见机跳了开去。
“老子生了你们几个,怎么的,孝敬孝敬老子还累着你们了?”
弘普做个鞠,“该,都是该当的。不过,阿玛,我们把什么都做了,你可把额娘守好了。”
雅尔哈齐哼一声:“那是老子的媳妇,老子当然会看好。”
弘普冲房顶又翻了个白眼,看好了,会让额娘一睡十年?
不过,阿玛心狠手辣,脸厚心黑,有阿玛陪着,是不用再为额娘担心的。
只不知雅尔哈齐知道自己在儿子心里的形象后又会做何感想。
雅尔哈齐的顾虑果然不是多余的,在听说皇帝已是连话也说清的时候,妻子便咬着唇说要为皇帝做些什么。
“玉儿,你是做娘的,也是做妻子的,你还是女儿,孙女,祖母,你做什么的时候,都想着我们吗?”雅尔哈齐拉着妻子的手这样问。
玉儿眨了眨眼:“我不会鲁莽的,我虽感激皇上这几十年的相护,可是,我更爱我的家人。”
雅尔哈齐满意地点头:“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只是,你要记得,我们现在一切共享,如果你受到了什么伤害,我也同样不能幸免就行,另外,弘吉弘宝还没成婚呢。”
玉儿坐入丈夫怀里,双手圈着丈夫的脖颈:“我要尽我所能报答皇上与四兄,不过,我更不会忘了我的家人,我保证。”